廈門 前

八月二日

去年夏天，因小三通之利，搭船去參加廈門三舅兒子的婚禮。外公三十八年隨國民政府從大陸撤退，到金門重新成家立業。這次去除了想認識大陸的親戚之外，順便也藉此機會看看外公成長的故鄉到底是什麼樣子。

中午從金門的水頭碼頭搭船到廈門，航程大概是八十分鐘。到廈門港後，沒想到還要簽證，需要照片，很不巧我剛好沒帶，只好在海關那裡照，一次要價三十元人民幣，簽證費也要一百元，不算便宜。

辦完了繁雜的手續後，我和外婆、爸爸、二舅一行人就出廈門港。門口淨是些計程車司機，我們一到門口就被一大群司機纏住，我們最後坐了計程車。當時太陽很大，十分炎熱，而我們所搭的那台，無論是外觀或是車內都相當破舊，冷氣又不冷。我和外婆、二舅三個人擠在後面，擠死了，超不舒服。

我們從廈門坐到同安，走跨海大橋，沿途的景色還不錯。廈門由於是沿海都市，近年來經濟發展，可看到許多高樓大廈。一路上和司機師傅聊著大陸近年的發展，他說在大陸好賺錢，生活水準提高了，但這台破車讓我絲毫感覺不到。

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，就到了阿公的故鄉，同安的洪塘頭村。走在沙土路上，濃濃的臭味冷不防的從鼻孔直衝腦門。混著一種雞屎、廚餘和垃圾複雜氣味。爸爸說聞著聞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，我只覺得噁心。

我們到大陸的三舅家拜訪，今天它們家辦喜事，親朋好友紛紛來慶祝，我也免不了和大陸的親戚朋友打個照面。堂表叔姨公表哥表姐，見一個叫一個，複雜程度令人難以置信，但二舅和外婆似乎是瞭若指掌，一一和我介紹。之後牧師要來做家庭禮拜，二舅就帶我和我爸到市區走走。

在廈門搭公車可沒有站牌，得在路上攔公車，感覺相當特別。二舅先帶我和爸爸去天馬高爾夫球場玩高爾夫，價錢忘了，但比台灣便宜許多，還有教練指導，算是蠻不錯的經驗。打完高爾夫，我們搭公車到同安車站，約半小時車程。

市區馬路上看不到計程車，倒是有許多載客三輪車機車招攬客人，經過改裝之後，三輪車、機車也可以有座兩三個人的座位。就在廈門市區上公共廁所要收錢，一次大概兩角人民幣。我們去市區的時候居然碰巧遇到停電，幾乎所有的店家都沒辦法繼續做生意。本來想去肯德基上廁所，順便吃吃看大陸的肯德基，沒想到他們也因為停電而停止營業，真是令人傻眼。

晚上在三舅的新居參加表哥的喜宴，沒有空調，只有大台工業用電扇。婚禮上震耳欲聾的鞭炮聲，響徹整個寧靜的小村的黑夜。大夥一番寒暄，敬酒之後，一道道菜上到方桌上。喜宴該有的一樣也沒少，口味上和台灣並不會差很多，不會太鹹，我猜是因為廈門位處南方，口味較清淡吧。還記得最後一道是水煮蝦，看大家都沒什麼動筷，我一個人吃了十幾隻，口感爽脆滋味鮮甜，只消用鹽提味就好，不愧是沿海都市。

晚上住在大舅家，在洗澡前的空檔，我看著簡體版的圍城邊和廈門的二舅聊天。他看我拿著簡體書，意外我居然看得懂。他是很親切的一個長輩，我們好像一見如故，頗有話聊。我跟他聊文革時期的事情，那時因為身為國民黨黨員的外公從廈門跑到金門，在廈門一大家子想當然歸為黑五類，在文革時遭到批鬥和政治迫害。

和二舅聊著聊著，我突然感覺歷史離我好近。政治勢力的消長，改變了一整個世代的命運。我們在課本上只讀到輕描淡寫的、無情感注入的歷史事實，但被迫參與這段歷史的人們卻沒有選擇的餘地，一個個家庭破碎的心酸痛苦，喊著為人民服務口號的爭權奪利者是永遠不會懂的。